节序届芒种,何人得幽闲唐诗宋词天地
2024/1/24 来源:不详“布谷”,“布谷”,“芒种家家听子规”(明·区怀年《咏荔枝》),麦子便在布谷声里泛黄了。一支支饱满的麦穗在风里轻轻翻滚,摇成一波波麦浪;空气里弥漫着麦子浓郁的清芳及夹杂着细碎的虫鸣,令人心旷神怡。站在麦田阡陌间,看着厚重辽阔的黄灿灿麦田,嗅一嗅麦子丰腴的醇香,记忆瞬间清晰起来……旋黄旋割听声声,芒种田家记得清。几处腰镰朝雾湿,一行肩担夕阳明。正如清代王时叙《商周山歌》所言,儿时没有什么机械,收小麦主要用镰刀。蚕老一时,麦熟一晌,时令不等人,也许一场风雨,从秋分到芒种这大半年的丰收期盼就落空了。陆游诗云:日长巷陌晒丝香,雨霁郊原割麦忙。——宋·陆游《初夏幽居》因而村民们早早磨好镰刀,准备好扁担、绳子、独轮车……足蒸暑土气,背灼炎天光,力尽不知热,但惜夏日长。——唐·白居易《观刈麦》炽热的太阳仿佛能烤焦地面上所有的东西,而田里集体劳作的人们正挥汗如雨抢割麦子。腰镰手銍躯偻走,惫矣精神各抖擞。——清·乾隆《割麦行》队长打头,青壮劳力一字斜摆开,弯着腰,舞着镰,你追我赶,热火朝天,天地间回响着“嚓嚓”“嚓嚓”的割麦声。相对人工割麦,印象深刻的是后来生产队有了一台拖拉机,拖拉机拉着一台收割机在田间突突奔跑的场面。不过老式割麦机只能把麦子割倒,还需人力将麦子捆成小捆运往打麦场。“喝碗水,抽袋烟,歇歇气。”负责烧水的老人担来凉开水,队长一声喊,劳累了的人们揩一揩汗,喝大碗茶抽几锅烟,几位老人还趁此磨起变钝的镰刀。“这里有一窝没团翅(没长全羽毛)的叽唔鹂子(百灵鸟)。”突然有人喊了一声,喝水抽烟的人们纷纷抬起头,几位年轻的后生围过来。大杏金黄小麦熟,堕巢乳鹊拳新竹。——宋·苏轼《携妓乐游张山人园》秧风初凉近芒种,戴胜晓鸣桑头颠。——明·高启《练圻老人农隐》麦垄草巢里喳喳乱叫的雏鸟,给忙累的人们带来一阵快乐。田家少闲月,五月人倍忙。——唐·白居易《观刈麦》割完一块麦田,把麦子运到打麦场上脱粒,全靠生产队里的十几辆独轮车。夏日的田间是上午一片黄,下午一片青。为了抢时间在麦茬田里秧上地瓜,没有独轮车的男子们就用扁担挑,女人们俩人抬。烈日下把一担麦子运到打麦场上,老老少少的衣服被汗水洇湿得没有一点干地方。最爱垄头麦,迎风笑落红。——宋·欧阳修《小满》麦收季节,当属打麦场最热闹。半晌时老人妇女就把“麦个子”(麦捆)均匀地铺满整个麦场,让太阳曝晒。午饭后最热的时候,男女老少齐上阵。各自带着高凳子到打麦场,两凳之间撑上硬木板,面对面站成两排;或立起碌碡,三两人围成圈,举起“麦个子”抡起膀子摔打起来。你起我落,摔“麦个子”的“啪啪”声、说笑声奏响一首动听的丰收交响曲。那年代没有脱粒机,全靠这原始的脱粒方式。满麦场散落的麦穰上还有没摔下的麦粒,要进行再一次脱粒。这时,杈耙扫帚扬场锨这如今消失了的农具悉数“登场”。烈日下牛拉上碌碡在麦秸秆上转圈,碌碡碾压一遍后,几个壮汉举起木杈“翻场”。“翻场”就是把碌碡碾压的麦秸秆用杈叉起来。“翻场”时手里的杈要不断地抖动,把裹在麦穰中间的麦粒抖落下来。后来有了拖拉机,拖拉机拉着碌碡在麦场上飞快地转圈,翻场的人更忙碌,一个跟着一个,一圈又一圈快速挑翻着……打完一场麦子,接下来就是扬场了。扬场的风要不大不小。风大了麦粒会被吹走,风小了瘪麦和碎麦穰、断麦穗吹不掉。扬场这活要力气加技术。没有好的体力撑不下来,技术不好麦、糠不分撒满全场。三爷爷就是扬场的好把式,我曾目睹他扬场:只见他左腿弓,右腿登,铲起满满一木锨麦子,膀子一抖,左手举,右手送,“嗖”的一声迎风向上抛去,麦子成一条漂亮弧线逆风冲上半天,随即在空中成网状均匀散开,麦粒翻着跟头雨点似的唰唰落下,麦糠、瘪麦和碎麦穰则纷纷扬扬飘落在打麦场角落里,一会儿,一堆黄灿灿的麦子便呈现在眼前。扬场需要俩人配合。一人扬场,另一人头戴“席夹子”(斗笠),手挥大扫帚,站在麦粒落下的地方。扬场的人木锨上下翻飞,麦粒打在“席夹子”上啪啪直响。抛出的每一锨麦子刚刚落地,手里的扫帚紧随而至贴着麦堆轻轻地一扫一掠,把混在麦粒里没有被风吹出去的麦穰和小碎石掠出来。两人一扬一掠,舒缓有致,配合默契。现在想来,看老农扬场简直是一场艺术享受。麦头熟颗已如珠,小厄惟忧积雨余。丐我一晴天易耳,十分终惠莫乘除!——宋·范成大《刈麦》打麦场上最怕遭遇雷雨。有时正打着麦场,突然狂风骤起,电闪雷鸣,稀疏的雨点噼啪噼啪落下来。此刻,青壮年挥动木杈、木耙堆麦子,老人、妇女、孩子用手抱“麦个子”,一趟趟往麦垛跟前跑。刚刚遮苫好麦垛,大雨就哗啦啦地下起来。落汤鸡般的人们挤进闷热的场院小屋里,气喘吁吁,却是一脸的灿烂。白发老农如鹤立,麦场高处望云开。——唐·雍裕之《农家望晴》最气人的是刚把麦垛苫好,可老天只和人们开了一个玩笑,一阵狂风、几个豆大大雨点过后,马上烈日当空……繁忙而紧张的麦收,还要等待锄过一遍地之后才能收尾。当时农村都是草房,覆盖房顶用的是麦秆草。紧张的农活一过,选一个大晴天,拆开麦秸杆垛,老老少少用双手搓掉麦穗上的残存麦粒,颗粒归仓;再用铁耙梳理掉麦秸上枯乱的麦叶,麦秸秆变得洁洁净净,垛起来以备修缮房子。此时才有闲散时间的人们,说说笑笑间把梳理下的麦穰在打麦场边的空闲地里,堆起大大小小的草垛。这垛有方有圆,方的如草房,圆的似馍头。麦穰发滑很难成垛,要先踩压拍打,边垛麦穰边不厌其烦的用手或木叉扯去垛周边的一圈圈浮草,这样才不至于滑塌。麦穰垛成型后,上面要覆上一层厚厚的麦糠,然后在最上面苫上破席子,再用两头缀上砖头的绳子压在席子的两边。这样麦穰垛就不会渗水,不怕风吹。堆成了麦穰垛,才预示着麦收季的结束,大大小小的麦草垛是乡村人甜美日子的美丽象征。趁晴割麦收云黄,熬炉新熟饼饵香。——宋·姚勉《禽言十咏·婆饼焦》芒种过后,乡下的妇女会用这些麦穰烧灶火,蒸出白白的馒头,摊出香喷喷的煎饼……如今的芒种时节,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繁忙。联合收割机将成熟的麦子吞进巨兽般大嘴里,转眼间秆粒分离,粉碎的麦穰铺在田里,肥润大地。高效、环保的机械收麦代替了原始、艰辛的人力收割方式。时雨及芒种,四野皆插秧。家家麦饭美,处处菱歌长。老我成惰农,永日付竹床。衰发短不栉,爱此一雨凉。庭木集奇声,架藤发幽香。莺衣湿不去,劝我持一觞。即今幸无事,际海皆农桑;野老固不穷,击壤歌虞唐。——宋·陆游《时雨》陆游的美好理想只在诗里,而我们今天是真正的实现了!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的农民,享受着轻松、富庶的生活。节序届芒种,何人得幽闲。——《田间杂咏(六首)》明代诗人樊阜如果得知现在的芒种情景,不知还会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。突然间我生出“念此私自愧,尽日不能忘”(唐·白居易《观刈麦》)的感慨。伸手采两穗泛黄的麦子,放在手里揉搓,麦芒扎得手心痒酥酥的,昔时收麦的艰辛场景便清晰地定格在眼前……-作者-朱少华,莒南县人,中学高级教师。喜欢写作。教学论文、散文随笔、剪纸等作品,散见多家报刊及网络平台。在征文及网络文学作品大赛中多次获奖。